红桃七

全职/叶蓝/喻黄
方舟/银峰
佛系文手,频率随缘,甜度随缘~

[叶蓝]雨季

不知所云的小短打

有一根头发丝那么多自由心证的喻黄

绕岸:又演反派,怪我咯?


——————


1.

许博远保存了文档,一看右下角,18:23,时间正好。

同城几个大学时的兄弟好久没聚,今天难得都闲,约了下班搓一顿。他赶了一天进度,成功把工作都压在下班前做完,可天却不太给面子,中午还出着太阳,越到下班时间云越厚。终于在快要到点下班的时候,窗外一声雷响,倾盆大雨呼啸而下。

许博远站在公司门口,看着玻璃墙外的水幕,幽幽地叹了口气。

“咋啦博远,没带伞?”同事在他旁边站住,“啪”地打开手中的大伞。“捎你一程?”

“带啦。”许博远晃晃手中的折叠伞。“我就是想,我可能是那种出门必下雨的体质,最近好几天都是要下班了才下雨。”

同事笑了:“没那么夸张啦,听说这叫对流雨,具体我说不好,说大城市上下班高峰的时候就特别容易下雨。”

可我加班到九点多也躲不过啊?许博远心里吐槽,却也没跟同事多说什么,只是笑着挥了挥手,打起伞钻进了雨中。

许博远生在G市,多少也习惯了这样的雨季。最近天气预报都是有雨,他干脆就天天穿短裤拖鞋上班,真遇上大雨也不那么狼狈。身边路过一个穿着衬衫高跟鞋的女生,他同情地看了人家一眼,心里庆幸自己的未雨绸缪。

他戴着耳机听歌,就像进入了自己的小世界。可能因为雨太大,即使是下班高峰,路上的行人看上去也没有平日那么多。反正雨声哗啦啦的,人和人之间多了一道屏障,他干脆跟着耳朵里的旋律哼了起来。

他听歌听得杂,中文歌就唱两句,日语歌也能胡乱哼哼,听到带剧情的还有模有样地跟念白对话,自己玩得不亦乐乎。嗨过了头的后果,就是在拐进一条小路的时候,差点跟迎面而来的人撞个正着。

许博远吓一跳,连忙往旁边一闪,两人堪堪避过,没有摔到一地水坑里。他连忙跟对方道歉:“不好意思。”对方是个外卖小哥,大概是赶时间,也没有跟他纠缠,“啧”一声就走了。

许博远松了口气,虽说是他理亏,但他其实也被搞得挺狼狈的,刚刚闪避的时候中了一头一脸的水,耳机也掉了。他艰难地把耳机塞回耳朵里,抬头从伞沿看向满天的乌云:“老哥,能不能放过我,别下雨啦?”

乌云不为所动,轰隆隆地打了个闷雷。不知道是不是错觉,雨好像更大了。

许博远倒是笑了笑,晃晃脑袋,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地铁站走去。

 

下雨天的地铁车厢都是水,随便蹭一蹭都是湿哒哒的,很不舒服。许博远努力占据了一个小角落,在几波人上上下下之后,朋友的电话打了进来。

“蓝啊,菜都上了,到哪啦?”

这群朋友是玩游戏认识的,当时许博远的账号ID蓝桥春雪,这群人也就一直老蓝老蓝的叫着,一直没改过来。许博远努力看了看报站,说:“大概还两站吧。”

“你不是没加班吗?”

“雨太大了,路不好走哇。”

“不是吧,我们这边都没下雨……哦凑,我看见云了。”

“哈哈哈。”许博远笑出了声。“等着,我和雨云马上就到。”

“管什么云啊,你人赶紧来,等会就没肉了我跟你讲!”

“我能怎么办,我也很绝望啊!要不我让地铁开快点?”地铁停了,许博远快步走出地铁。“给我留点!”

 

厚厚的乌云哗啦啦地往下洒水,云层上,魏琛百无聊赖地刷了半天手机,忍不住站起来活动筋骨。他回头一看,发现叶修竟然也捧着手机,像是在看视频。

“哎哟呵,雨师当值期间玩忽职守,滥用神器,按率该罚俸几年啊?”魏琛义正言辞地指责着叶修,人却凑了过去:“看什么呢带我一个!”

看清画面内容后,魏琛顿时无语,一群小年轻围在一起打火锅,正在争夺锅里最后一颗肉丸。“我去,你有病吧,看人家打火锅?”

叶修看他一眼,呵呵一笑,回了他的前半句:“没想到你这老不死的混到今天,连用千里眼的权限都没了。”

魏琛噎了噎,他犯的事有点多,权限被一降再降,在三界也就比凡人高级一点,还真一时忘了叶修这老龙也是有神格的,一些不太高级的法器可以随便用。

“不是,你这思想是不是有点不太端正,千里眼是让你看这个的吗?这桌连个妞都没有!”

“没办法,天天对着你这张脸眼睛疼。”

“怎么,你终于承认你这双凡眼承受不了哥哥的美貌?”

“嗨。”叶修被气笑了。“恶心死了。”

两人每天都要互喷十八回,百来年间乐此不疲,一般可以以任何话题任何情况开始,以陈果的通知结束。

这次的通知来得很快,他们刚喷过两个回合,一只金闪闪的小喜鹊就扑闪着翅膀出现在两人之间。小喜鹊开口,发出陈果的声音:“搞完赶紧回来,今天火焰山送了点烤肉上来。”

“烤牛肉?”魏琛的眼睛一下子亮了,叶修却看了看手机,问陈果:“这片区还有雨水配额吗?”

“有,多着呢。你俩这个月都没怎么值勤好吗!”陈果的嫌弃溢于言表。

叶修笑笑:“行,我再待会儿。”

“卧槽,牛肉在等我,要待着你自己待!”魏琛话都没说完已经变回原形,黑色的大雕一扇翅膀,飞快地窜向远方。

“魏琛!”陈果气得跳脚,“这家伙!”

叶修却难得不计较:“让他滚吧,可要护住我那份牛肉啊。”

 

这场雨一直持续到许博远吃完回家。在他踏进家门之后,雨势就渐渐地小了,等他换好鞋放好伞,来到阳台收衣服的时候,月亮已经从乌云后面钻了出来,在地上的水坑中洒下莹白的光。

“卧槽,玩我呢吧?”许博远震惊于自己的乌鸦嘴,等收完一堆衣服,还是忍不住朝天上的月亮翻了个白眼。

“可不是吗。”云层上方,缺德的龙神悠悠地回答他。

 

2.

日有所思,夜有所梦,当天晚上,许博远还真梦见了雨水淅淅沥沥的声音。他在梦里睁开眼,发现眼前并没有雨水落下,一抬头,星空辽阔,再一低头,才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茫茫云海之上,而雨声正是从脚下传来。

这光景闻所未闻,他稀奇地走了两步,脚下软软的,感觉却是踩在实处。他又张望了一番,远处的光吸引了他的视线——那儿有一个穿着古风黑色长衫的男人,黑色长发束成一条高马尾,腰身被蛇一样的腰带束起。这人背对着许博远,手上不知道摆弄着什么,身侧泛着温和的蓝光。

那团光从男人的双手间慢慢降到脚下,安静地没入了云间。忽然间风起云涌,许博远脚下的云层肉眼可见地变薄了,游散的絮状云朵从四面八方向那人脚下聚拢,一声闷雷响起,雨滴从男人脚下的云开始向下坠去。

许博远看呆了,不由自主地走过去,问:“你在干嘛?”

那人回头,表情看起来比他还惊讶:“你在这干嘛?”

“我也不知道啊。”许博远茫然地回答,想了一下发现确实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,要做什么。可他还记得要问对方:“你先回答我,你在干嘛?”

对方的惊讶也没有维持多久,很快换上了一张波澜不惊的脸。他在许博远面前摆了个掌心相对的手势,一团蓝光自他手心生成,他轻轻一合掌,蓝光破碎成沙一样细的碎片,落在云中形成了一波水珠,下面的雨变得更大了。他朝许博远摊开双手:“看,我在降雨。”

“哦?”这操作略显酷炫,许博远吃了一惊,可没惊讶多久就想起白天的事情,突然生气地在对方肩膀推了一把:“原来是你搞的,干嘛老在上下班时间下雨啊?”

那人突然被推了一把,向后退了一步才稳住身形。可他也不生气,反倒认真地回忆了一下,说:“也没有吧?这个月也就三次。”

“这个月才过去一个星期好吗!!”

“雨季嘛,很正常的。”那人掏出根烟叼上,口齿不清地说:“其实在其他时间降的雨也很多,只是你们不怎么注意而已。”

“是这样吗?”许博远半信半疑,开始回忆过去一个月的降雨情况。

“叶哥,你要的材料。”乔一帆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叶修身后,看见许博远吓了一跳:“生魂?为什么会在这里?”

“来,看看稀有物种。”叶修指了指许博远,而许博远还在沉思着之前那个问题,竟然对周围毫无所觉。“有些人属于灵感非常强的类型,大概两三百年能出一个吧。他们在睡觉、重伤这种魂魄不稳的时候,如果身边有特别大的灵力波动,他们很可能会不自觉地灵魂出窍被吸引过去。”

叶修说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,乔一帆也不自觉地收小了音量,问:“他听不见我们说话吗?”

“他现在的状况有点像喝醉酒,思维混乱,感知迟钝。”叶修遥遥指着蓝河的脑袋,现场给乔一帆讲起了课:“这种人很容易下意识地感知到天地灵脉,就是所谓的修仙奇才,可能睡一觉就突破了。不过这体质也很危险,搞不好会在灵魂离体的时候被人抓去炼成丹。”

“呃……”乔一帆缩了缩脑袋,作为一个正经的神仙,他当然没有兴趣用许博远来炼丹。“我们要不要把他送回去?”

那头许博远苦思冥想,原先涣散的目光逐渐聚焦,是要清醒的前兆。叶修见状连忙在手上掐了个诀,往许博远额头上轻轻一弹:“别想了,醒来吧!”许博远被吓得一颤,“嗖”地一下就消失了。

“就……这样就回去了?”乔一帆目瞪口呆。

“刚刚混合了几道小咒语,不复杂,回头教你。”叶修伸了个懒腰,一双漆黑的麟翅优雅地舒展在月光下。“遇到这种人最好别让他醒了,就让他当自己做了个梦吧。”

 

许博远在床上睁开眼,点亮手机一看,凌晨两点半。

空调有点冷,他往被子里缩了缩,慢慢翻了个身。刚刚好像做了个什么梦,挺奇怪的,想不起来,算了……

窗外下起绵绵细雨,远处的天边,两道颀长的黑影在云端翻涌而过。

 

3.

“叶神,小乔,好久不见啊!”江波涛远远地和两人打了个招呼,周泽楷在他身边挥了挥手。叶修也向他们举手示意,乔一帆资历最浅,自然不敢像叶修一样这么随意,恭恭敬敬朝两人作了个揖。

从远处就看见周泽楷一头青丝变得一片雪白,还以为是眼花,走近看清确实是一头白发。叶修知道周泽楷没有闲来无事折腾发型的喜好,问:“小周这是咋了?”

寡言的戒律神笑了笑,解释的事情自然只能交给副手江波涛:“前些天杰希大神说小周要有一个桃花劫,小周下凡游历,被一个女孩子告了白,小周就答应了,结果被许诺白头到老……”

凡人的誓言说过就忘,可上神却不可等同儿戏。三五个月后女孩变了心不辞而别,周泽楷不愿勉强,只能先将自己一头乌黑变白雪,慢慢等女孩五十年后变老。

“形式主义啊。”叶修感叹。

“没办法,天条刻板,跟不上人间变幻。”江波涛也想叹气,虽说对神仙而言五十年不算漫长,只是挚友这般俊美无双的相貌,平白打了折扣也确实委屈。

周泽楷本人倒没所谓,好脾气地笑了笑。

“你俩干嘛来了?”

“啊,刚刚水镜动了,显示有个凡人魂魄异常离体,叶神有看见吗?”

“看见了,我给送回去了。”

戒律司一向负责这类事件不假,可要说赶过来的效率这么高,还是主神和副官亲自来查看,只能说是两人正好在附近办事,拐了个道来看一眼。这下叶修也明白了,戒律司执法,雨师降雨,这灵力波动都凑一块了,怪不得那个小朋友会离魂。

既然事情解决,江波涛就打算直接告辞回去了,没想到周泽楷倒是上前一步,双手捧住叶修的右手,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中探查一番,认真地说出两个字:“有缘。”

戒律神的感知力在天界仅次于星辰司王杰希,他开口了,叶修也不能不当回事:“什么缘?”

“大概是说你和那个生魂结了缘。”江波涛说。“苍茫天地没有偶然,冥冥之中都有定数,你们能够相遇,也许只是擦肩而过,也许会是一个开端,叶神可能得注意一下了。”

“好,多谢。”

 

4.

所谓神仙,要说起来其实跟人间的公务员有点像。像周泽楷和江波涛天天四处奔走处理三界规律的纰漏,雨季来临,龙神就得三天两头出外勤降雨。而被周泽楷那么一说,叶修有意无意地上了心,突然就感觉那个叫许博远的年轻人总在他眼皮底下晃悠。

有时候是早高峰看到他匆匆走出地铁口,有时候是看见他晚上出门遛弯消食。有两三次看到他坐在公司楼下711的落地玻璃前面,咖喱鱼蛋加番茄酱,像个仓鼠似的抱着碗等雨停。

他脾气很好,跟别人在一块的时候总是笑笑的,不冷漠也不过分关心。但他也不是那种十分善于交际的人,下班后更多时候是自己一个人待着,眼神有点放空,刷刷微博哼哼歌,挺自娱自乐的。总体是个很平和的年轻人。

只有那么一次,午后三点钟,正挂着高温预警的时候突降一场暴雨。叶修看见许博远在写字楼27层的玻璃会议室里做展示,规规矩矩地打着领带,衬衣长袖挽到手肘下面,肌肉匀停的手臂在投影上比划。

这是叶修第一次看见他像个社会人的一面,忍不住多看了两眼。他长着一张学生似的脸,但演讲起来也不怯场,口齿清晰,表情平淡。下面一个外国人举手说了什么,许博远看了他一眼,流利的英语脱口而出,丝毫不怯场。

不过商界精英的模样也没有维持多久。在雨快要停的时候他们的会开完了,许博远走在最后面刷手机,看见朋友圈有人吐槽“一边高温预警一边暴雨这是要下开水”,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,又变成了那个有点呆呆的小青年。

当时叶修也笑了笑,随后意识到,自己不知不觉已经关注他那么久了。

 

“想什么呢老叶。”方锐敲敲叶修桌面,放下一纸公文。“去吧,又来一份。”

“中午才下了场雨,又来?”叶修有点疑惑。“最近这量有点不正常啊,降灾吗?”

“没有那么严重吧,还在正常范围。”方锐想了想。“好像是这片的河神去年年底报告说水体生态有点不太好,河岸需要养一养,申请今年多一些雨水。”

“也别都集中在这个月啊,咱马上要上微博热搜了。”

吐槽归吐槽,活还是要干。叶修布下今天的第三场雨,蹲在云上听着市民的抱怨声,难得有点惆怅地点了一根烟。烟草燃尽,叶修在云上摁熄了火,习惯性地看了一眼许博远办公室的方向——他脸色有点不太好,手里抱着一大叠文件,脸上带着点难得的烦躁。

叶修停住了脚步,他想了想,聚集精神去听许博远和同事的对话。

“绕岸……他就这样……算了……”这句听不太清。

“通宵咯,不然能怎么办。”许博远的声音有气无力。他看了一眼窗外,没好气地说:“这鬼天气,本来也走不了。”

叶修想了想,朝着许博远的方向走了过去。

 

加班就算了,到了晚饭时间,许博远接到黄少天的电话,让他去送一份文件。他在公司门口看地上的水纹,似曾相识的场景,可今天的坏事接二连三,他脾气再好也难强颜欢笑。

旁边有人“啪”地打开一把长柄伞,他没在意,对方却说:“去地铁站吗,要不要带你一段?”

嗯?许博远意识到对方在对自己说,对于陌生人的好意,他总会下意识地拒绝:“不用吧。……谢谢你。”

那人“哦”了一声,向前走了半步,却是又随意地回头说了一句:“真不用?你要顺路就一起走,我伞够大。”

许博远抬头一看,对方说的不虚,那真是一把特别大的黑伞,在这种雨势中遮住两个男人绰绰有余。对方好心问了第二次,他拒绝的念头也没那么坚决了。他看了看外面,又看了看对方,终于往他那边靠了靠:“那谢谢你了。”

走进伞下,他闻到了这人身上那股淡淡的烟味,焦油的苦味被雨水吸去大半,剩下一股烟草的清香,倒是挺好闻的。许博远忍不住朝他那边看了一眼,挺普通一个人,普通相貌,中等身材,黑风衣牛仔裤,手腕上挂着一小块碧绿的玉佩,可能算是他身上最特别的地方了。可偏偏这个人让许博远莫名的在意,忍不住多看了两眼。

过了一会儿,撑伞的人目不斜视地说:“怎么,我脸上有东西吗?”

偷窥被发现的许博远脸上一片火辣辣的,猛地将目光移回正前方,僵硬地走了几步之后还是忍不住问:“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?”

对方愣了愣,露出一个有点古怪的笑。许博远不明所以地看了对方一眼,对方说:“你这搭讪台词太经典了。”

“……”许博远回味过来,差点左脚绊右脚表演一个原地扑街,特别想找个洞钻进去。

幸好对方也没有为难他,说:“都在这片上班,没准什么时候在路上见过呢。”

“是吧!我想也是!”许博远连忙顺坡下了。

那人又看了一眼许博远尴尬的脸,竟又说:“搭讪也可以,我叫叶修,单身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……?!”许博远错愕地看向他,叶修朝他无辜地眨眨眼,三秒后绷不住笑了。许博远知道对方拿自己消遣,哭笑不得地说:“大哥别玩我了。”

“好,不玩了。”叶修伸手把伞一收。“到了,拜拜。”

“啊?”许博远都没有注意,平常感觉挺长的一段路,不知不觉就走完了。虽说被调侃了,但是这段小插曲倒也让他低气压一天的心情变好了一些。他真心实意地向着叶修的方向喊了一句:“谢谢啦。”叶修头也不回,只是抬手摆了摆。

许博远整了整手里的文件,突然发现在雨里走了那么久,自己身上竟然一点雨都没有溅到。

突然很想找那个叫叶修的人拿个联系方式。

可他回头看去,人群中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。

 

半小时后,许博远推开包间门。饭桌气氛其乐融融,号称一个人就能聊八个话题的黄少天说得眉飞色舞,而他们正牌的总经理喻文州乐得清闲,静静地半垂着眼坐在一旁夹菜。在许博远进门之后,他若有所觉,眼睛一抬在许博远身上打了个转。

“小许,来啦。”黄少天向他打了个招呼。许博远本来想把资料交给喻文州,闻言就拐了个弯,把资料递到了黄少天手里:“黄少,这是你们忘拿的资料。”

“诶对,不好意思麻烦你跑一趟,刚刚临出门的时候快下雨了,我们走得太急,想起来资料没拿的时候车已经开到半路了,总不好让大家等我们俩。”黄少天随手把资料往边上一递,喻文州接了过来,放到了边上的空座上。

“许先生要不坐下一起吃?”坐在黄少天对面的客户笑呵呵地说。

“真不巧,等会还有个饭局,得先走了。”其实许博远没有安排,但是他不喜欢应酬,想都不想就推拒了。

“嗨,约了女朋友吧?不早说,早知道就不耽误你约会了。”黄少天煞有介事地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,在客户看不见的角度对许博远眨了眨眼。许博远在心里给黄少天点了个赞,脸上配合地笑了笑,没应和也没反驳。

客户也一脸很懂的笑了笑,当然不会再留他。许博远挥挥手正要离开,却对上了喻文州的目光,被他似有深意的眼神看得一愣:“喻总,怎么了?”

“没事。”喻文州温和地笑了笑,方才过于专注的目光仿佛幻觉一场。“路上小心。”

 

4.

临走之前,喻文州不知怎的问起他今天的工作,知道绕岸的事情之后,他表示谁捅的篓子谁收拾,让许博远直接回家休息。平白多了一晚上假期,他本应该高兴,可走在回家的路上,他却有点低落。

他在大学的时候知道自己是Gay,突然发现自己的选择从这一半变成相反的一半,他的心情却也没有多大起伏,很平静地接受了。在感情上他看得很开,反正不管对方是男是女,遇得到是缘,遇不到就算了。

特殊的性取向加上长期消极的态度,导致他人生中大部分时间都在单身。确实很久没有人像今晚遇到那个叫叶修的男人一样,让他有这种忽然心动的感觉了。

他心里忽然感觉空落落的。这座城市有一千四百万人,他要找到一个没有联系方式的人,概率比中彩票高不了多少。刚刚道别之后,他和这个人……没准就是永别了?

他们总共才说了几句话,许博远自己都觉得为了一个陌生人惆怅矫情的很,但可能越是了解得少,越会给人一种滤镜般的好感。他越想越后悔当时反应慢了半拍,没有抓住对方要个电话或者微信什么的,把搭讪的罪名坐实了。

外表再怎么平静从容,也抹不掉心底那种硌着一粒沙子一样的感觉,不疼,但存在感十足,过阵子就发展出一股抓心挠肺的痒。

许博远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。

 

同一时间,云端

“怎么又不开心了。”叶修看了一眼手机里的许博远,扯了扯嘴角。“是你们搞的鬼吗?”

“没有呀。”喻文州微笑,他还穿着一身上班族的衬衣西裤,双瞳的墨黑色却在月光下渐渐褪了,露出本来的金黄色,在黑暗中莹莹地发着光。

“那你找我有什么事?”叶修点了根烟,咬在嘴里,双手插在兜里,仿佛真的是遇到一个老朋友。

“没什么事。”喻文州的语气带着十二分的亲切。“很久没见你,有点想念,想看看你过得好不好。”

叶修搓了搓手臂:“挺感人的,心领了。”

“少天确实挺想你的。”喻文州笑了笑。“早听说你调到岭南,怎么也不来找我们坐坐?”

“有必要吗?”叶修实诚地反问。

叶修和喻文州同为东海龙族,叶修年长百年,要说起来算是喻文州的表哥。但龙族天性凉薄,两人职责不同,性格不同,没有经常来往的理由。

不过在龙族里面,光是没有互相厮杀,其实已经算是关系不错了。喻文州沉吟片刻,索性也不饶圈子,单刀直入:“你为什么接近许博远?”

“他?”叶修顿了顿。“个人爱好。”

喻文州没说话,安静地看着他。叶修知道他在想什么,笑了笑说:“我要对你们动手,不至于要从一个凡人身上下手。”

“确实……凡人。”喻文州的表情有点松动,沉吟片刻,越想越有意思,忍不住笑了。他又重复了一遍:“他只是个凡人,叶修。我当你是个聪明人,怎么会这么糊涂?”

凡人多么自私,善变,眼里的世界越大,心里的位置越少,二十几岁的年轻人,已经被世俗压得忘了如何去爱,一段感情三五七年就归于虚无。即便遇到愿意从一而终的真心人,百年过去,凡人喝下一碗孟婆汤,又是一段全新的人生,可那孤独的神仙怎么办呢?

一个神仙为凡人蹉跎岁月,触犯天规,其实也总有办法一一修正过来,可伤过的心要多久才能平复,那就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。

若是黄少天,他能从牛郎织女讲到白蛇许仙,将道理讲上一两个时辰不带重样。叶修由衷感谢今天来的是喻文州,他只说了一句话,可弦外之音已经足够明白。他不甚在意地抖了抖烟灰,说:“你这说的,好像哥是个失足少女。”

喻文州笑了笑,目光却落在空处:“最好便是不相识。缘分结下,终难割舍。”

叶修看他一眼:“这是亲身体会?”

喻文州没接话,静默片刻叹了口气:“罢了,当我没说吧。”他转过身,却听到叶修在他背后说:“我明白,谢了。”

喻文州头也不回,摆摆手,向着来处去了。

 

5.

这座城市有一千四百万人,重新遇到一个陌生人的概率有多大?

在推开7-11玻璃门的时候,许博远下意识放轻了呼吸,像是害怕把那个正在结账的人吓跑了似的。

还是那件黑色风衣,拆开了刚买的烟点上,眉眼中一股懒散劲。确实是他,距离上次遇见叶修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了,他那点执着只剩下尘埃那么大,接触不到尤可说,如今人都来到面前了,他的心咚咚跳着,被一把无名火烧的活络。

怎么办,他还认得我吗,贸然冲上去搭讪会不会被当成变态,用什么开场白比较好……等等,人都要走了啊!

“哎,等等!”

叶修一顿,回过头,用一种有点微妙的眼神看着他。

开弓没有回头箭,许博远叫住了他,只能硬着头皮尬聊:“我那个……还记得我吗,半个月前下雨,你带了我一程……呃……我想……可不可以跟你加个微信认识一下?”

糟透了,许博远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下来。

 

叶修听见许博远声音的瞬间,心里的第一个念头是:缘这东西这么可怕的吗?

他最近没有刻意关注许博远的状况,今天遇见他纯属偶然。他一边觉得喻文州说得有道理,与许博远拉开了距离,一边又没做彻底,依然有事没事在人间晃悠,自欺欺人地留下了几千万之一的机会……居然还中了。

叶修很少犹豫,但在短短几息间,他脑中闪过了很多念头。

片刻之后,他向已经石化的许博远伸出了手:“手机。”

“啊?”

“不是加微信吗?”

“哦!”

 

他决定赌一把。

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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